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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改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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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高闊的藍天上飄著幾抹淡淡的雲紗。

馬齊心情很好,下了朝便拎著與他同時換班的幾個子侄一起回了伯爵府,關心了一番他們的事業生活。庶子傅慶己經成家,孫子塞弼漢都己經生出來了,他也不好再管他,唯有繼妻所生的兒子傅良年紀與傅玉差不多,本來去年己經議了親,只是馬武突然去世,便將婚期延了兩年,常常與傅玉傅謙傅恒等幾個小的一起被他拎著進行官場上的教育。

問到傅玉時他笑呵呵的:“也沒什麽事,不過現在我輪休了,可以帶雲珠到岫雲寺或家裏的莊子上走走了。”在察哈爾的時候可役在京城這般,步步謹慎小心,妹妹的性子也開朗些。

“嗯,趁現在多走走看看也好,不過記得多帶些護衛。”察哈爾兄妹倆智擒馬賊的事馬齊也是知道的,只是這當兒不比小時候,傳點事故出來有礙閨譽……不過想到得侄女兒大婚後住在宮裏以後想必也沒機會出宮開府,出門看個風景這等平常人輕易可做的事於她來講是難了,心中又恨不得大婚之日不要來得這麽快,至少她可多自由些日子。

“伯父放心。”傅玉也知道輕重,只是疼愛妹妹之心不忍拂了她的意……再說,離大婚還有三、四個月呢。

馬齊見傅恒神情不樂,便問:“春和這是怎麽了?還在跟四阿哥鬧別扭?”

之前皇帝給四阿哥拴了雲珠做嫡福晉,這小子沒過兩天竟仗著身為四阿伴讀的便利找了機會狠揍了人家一番,還威脅人家,若他姐姐受了委屈,他還繼續揍……

可憐的四阿哥,被狠揍卻不大敢還手一一這可是未來妻子一手教養長大的小舅子,想到這裏,本已對傅恒另眼相看、著意將他當左膀右臂培養的弘歷心中又對他多了一份說不清的感情,仿佛傅恒是由雲珠與他共同教養出來的……

布庫場有不少與富察家交好的侍衛,從雲珠表現出她優秀的政治眼光及後來的神瑞降臨富察府,馬齊更加關註起跟了四阿哥幾年的傅恒,通過他們自然很快得知了這件事。

傅恒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迷惑:“不是。”

這麽長時間觀察下來,他也發現了弘歷對姐姐是上了心的,怎麽還會鬧別扭,無法改變既成事實,還會給姐姐添亂。那個熹妃,瞧著和善,可不是個好相與的,若將她兒子欺負慘了,她將來為難姐姐怎麽辦。

“那是什麽事?”馬齊不在意地問,手上仍不緊不慢地泡著茶,往自己的茶杯裏加了奶和糖,不是馬奶,是牛奶,這個建議是雲珠給的,他喝了後覺得味道還不錯,就經常喝。傅良傅玉傅恒幾人看得眉尾直抽,他們已經習慣了喝純茶,對大多數滿人喜歡的奶茶和燒酒只是冬天喝喝,平時是不怎麽沾的。

“是弘晈,這段時間總是跟我別苗頭,不知道哪裏得罪他了。”他們原本關系還是不錯的。

弘晈?馬齊眼中銳光一閃,女兒懷孕時他與妻子去鎮國公府探望過她,聽她隨口抱怨,早知道皇上會看中雲珠,就先請旨將雲珠指給宗室阿哥,皇子福晉哪是那麽好做的。

大清貴女的婚姻誰不是選秀指婚來的,女兒這話大有破綻。察出不對的馬齊很快從日常侄子的生活細節裏推測出對雲珠有意的宗室阿哥是誰了——怡親王嫡次子弘晈,今年十四歲,比雲珠還小一歲,外表明澈如玉溫文有禮,性子卻狡黯機靈。雖說在尚書房他跟四阿哥、春和一直處得不錯,可真正親近起來還是近一年的事。

既然是發乎情止乎禮,他也不多幹涉。可今日聽春和這麽一講,這小子還是個心思格外通透的……可惜了。

“會不會你無意中做了什麽傷了他自尊之類的事?”傅慶問。

“沒有。”從小被姐姐教的,不管對敵人還是朋友,傅恒從不輕易在別入面前流露出內心對他們的感觀。言語傷人六月寒,言語的譏刺其實是最無效的攻擊手段,又容易得罪人,將自己的把柄擺在明面上……他是不會做的。

馬齊淡淡地笑道:“你應該感謝你交了個真正為你、為富察家著想的人。”

傅恒等人一時轉不過彎來。

“皇帝最恨臣工什麽?不是他們不廉潔,不是他們無能,而是結黨。”對這一點馬齊最有體會了,“即便都是自己信任的寵臣,也會猜忌。”

如果是雲珠在這裏定會為馬齊拍掌。皇帝任用大臣,也防大臣,這種現象貫穿整個康雍乾三朝。

康熙不必細說,他晚年的遭遇多多少少影響到了他之後的雍正乾隆兩朝。

雍正信任提拔他早年培養的門人、屬人,又大力打擊宗親勢力(雖然是迫於形勢),他只在位十幾年,又大力推行各種改革,無論是在宗親之間或者是在朝在野難免留下不少隱患暗傷。

而乾隆朝,可能是康熙晚年被成年皇子競相結黨奪儲逼迫的艱難處境給乾隆留下印象,後來他為彌補皇室與宗親間緊張的關系放寬了管束誰知又出了理親王弘哲逆反案,結呆,慘痛的經驗教訓讓他一生都嚴防宗親出頭,有才的壓著不讓出,也不重用,連乾隆最為親近的弟弟和親王弘晝擔任的都是一些虛職閑職,擔著“內務府總理大臣”的名頭卻只能聽乾隆的吩咐辦事,更別說乾隆的其他弟弟或堂兄堂弟們了。嗯,就算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怎麽給池們辦差成長的機會。

至於乾隆一朝的大臣,從他們的作為就能推測出乾隆的小心眼和對臣工的防範程度。

張廷玉與鄂爾泰都是在維正朝就老於官場,別說張廷玉那“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的謹慎作風了,就說鄂爾泰這位雍正的知心大臣,他曾說過:“大事不可糊塗,小事不可不糊徐,若小事不糊塗,則大事必至糊塗也。”“忠厚老誠而略無才具者,可信而不可用,聰明才智而出範圍者,可用而不可信。……但能濟事,俱屬可用,雖小人亦當借之,教之。但不能濟事,俱屬無用,即善人亦當移之。”

這樣的兩個可謂老成謀國人怎會在乾隆登基後漸漸分成張、鄂兩派,時有相互攻訐之事發生?歷朝輔臣時有專權的現象,但發生在他們兩人身上,有些說不過去吧,乾隆登基時都二十五、六歲了,早參政幾年,手上頗有勢力了。

說到底,是為了讓皇帝放心而做出來的。他們已經是輔臣了,若再像雍正朝時一樣見面客客氣氣相處融洽,皇帝就要睡不安寢了。

福康安為什麽與和坤不和,對他深表厭惡?那是他們同為帝王寵臣,一文一武,皆手握大權,如果他們走得近了,做為連宗親都防範得緊的乾隆怎麽安得下心呢。要知道早期的和砷還挺能幹的,劣跡也沒出來,不然不會那麽得乾隆看重。

那福康安的弟弟福長安又為什麽跟和砷走得近,交情很好呢?那是因為作官,尤其是世家大族,從不將事做絕,福長安表面看著碌碌無為,他跟和坤交好能有什麽好處?明著是興趣相投,說話投機,實際不過是留一線餘地……

馬齊做為歷經康雍兩朝被朝中儲臣稱為“不倒翁”,明敏幹練、敢於任事,因功進封伯爵,雖不如雲珠那麽斟透朝堂形勢,但在官場中進退自如游刃有餘的功力也是等閑人難以比擬,當下抓著幾人仔仔細細地為他們講解了一番如何揣摩上意、應變自如的為官之道,及針對帝王制衡、馭下之術,而如何選擇、站穩立場,為家族留下後路。

這一日的談話教育,在場中傅恒汲取、學到的最多,他聽著馬齊的舉例、講解,以前還有些模糊想不透的地方豁然開朗,儼然進入了另一個天地,那是官場權術的縱橫脾晚……與君鬥、與同僚鬥,由此推廣到宮鬥、家族之爭……無限精彩,而精彩之外,卻不能忘了姐姐說過的“本心”反被權勢利益所迷惑,所謀劃者,不可損家國天下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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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六月份選秀結束指婚的旨意分批下來後,從七月起就不斷有王公子孫舉行大婚禮,有的簡單莊重,有隆重喜慶,次次讓京城閑著看熱鬧的百姓津津樂道,特別是神瑞出現後更是一窩蜂趕著舉行大婚,像是要抓住那福氣喜慶般,鬧得整個京城就沒靜下來的時候。

全國各地官員,也不知是真是假,紛紛上折說他們的轄地發現了什麽什麽祥瑞,幹旱的下了及時雨,澇災的水退了,糧食產量提高了……到處歌舞升平。雍正卻役被這些沖昏了頭腦,他的粘桿處不是吃素的,誰官當得好治下如何,他心裏有數呢,該褒的褒,該罰的罰,讓想跟著拍馬上位的人清醒了不少。

不過雍正的好心情卻一直持續。

從登基後就緊繃的精神真正有了松緩,即便之前得了雲珠話裏的點撥他開始註意休息保養,以求能更長久地治理大清,但心底為自己的上位不被宗親承認,甚至被生母否定的抑郁之氣,至到此時才有大喘了口氣回來的痛感。

——大部份反抗置疑他統治的宗親開始有了向他臣服、服軟的姿態,他也趁此機會放寬了對某些宗室的處置,比如允褆、允禵、允俄、胤禺,將他們從圈禁或守陵處放了出來,讓他們當個閑散宗室,對他們的子嗣,甚至是允禩允禟的子嗣采取寬仁對待,有才能的也不再閑置,給了他們發揮的機會,如此一來,他與宗人府、宗親的關系比之歷史上的竟是大大緩和起來。

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就是昔日廢太子 胤礽次子康熙皇帝長孫弘皙。他一直忘不了昔日榮光,即便是在他父親被廢,他仍是眾皇孫裏最得他皇瑪法寵愛維護的。他一直為自己身為皇室嫡脈而驕傲,對雍正朝隱形太子弘歷又嫉又恨,以前他阿瑪未廢之時他何嘗不是弘歷目前這般眾望所歸、榮光所鐘?!

神瑞……

難道四叔真的才是真命天子?!他站在書房裏眼光覆雜地從窗外望著自己的府邸……那自己謀劃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功?

對雍正,他的感情極其覆雜,皇瑪法在時,阿瑪未廢時他是唯一或者唯二支持他阿瑪的叔叔,阿瑪被廢時也是他對他阿瑪施了援手之恩,可是最後是他奪了原本該屬於他阿瑪的帝位,他對這點耿耿於懷。即管,他打擊阿瑪當年的大敵八叔九叔甚至十四叔,對自己、對自己的額娘很好……可這何嘗不是為了四叔他自己?

做給天下入看,哼。

如果他真的忠於阿瑪,一直支持阿瑪,他就不會命自己將理郡王府遷到鄭家莊,使自己處於政治邊緣,他就該將皇位傳給自己,也不枉自己一直稱他為“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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